观点 | 衰退风险和美股熊市的历史关系

Kevin策略研究2022-06-26

6月FOMC加息75bp后,衰退担忧明显升温。在当前快加息背景下美国经济后续陷入衰退也不算意外。那么,衰退风险对美股有何启示?有何经验值得借鉴?

一、衰退风险多大?增长放缓是既定事实,衰退也有相当可能,但衰退到来时间和深度更重要

美国增长和盈利已处于放缓通道,后续衰退也有相当可能性,骤然加息本身就会对需求带来较大冲击。给定放缓甚至衰退可能性,衰退到来时间和深度更加重要1)对于衰退时间,我们测算金融条件收紧对增长压力可能在今年底和明年初出现,并没那么快。2)对于衰退深度,当前美国非政府部门相对较为健康的资产负债表表明至少不面临较大的债务危机风险。

二、当前“正确”的问题?如果深度衰退概率不大,政策何时退坡才是对市场更有意义的问题

若深度衰退概率较小且不会很快到来,对市场更有意义的问题不是是否会衰退,而是政策何时能退坡。从我们测算的通胀和紧缩路径看,可能对应在三季度后四季度初。此时,市场可以进入债券和成长的交易逻辑。2019年初和1994年都有相似之处。

三、不同衰退程度下的市场冲击:轻度衰退平均跌幅~20%、估值在下方一倍标准差有支撑

上世纪20年代以来美国经历15次衰退。我们以GDP回落幅度划分衰退程度。对比深度衰退(回调幅度超过3%)和轻度衰退,前者通常伴随资产负债表冲击(如2008年),故持续时间更长(平均13个月);市场跌幅明显更大,时点上更突然;地产金融等对衰退程度更敏感、科技成长较小;前者估值拖累更大且没有支撑位,轻度衰退估值能在均值下方一倍标准差找到支撑。

本轮市场从高点跌幅已与轻度衰退相当(标普500回撤24%,纳斯达克34%);当前16.3倍动态估值距13倍支撑位还有15~20%,我们基于3.5%10年美债测算合理水平为14倍附近。

四、是否存在债务风险?美国资产负债表的薄弱环节

除政府部门外,美国金融和非金融企业与居民宏观杠杆水平都处于相对健康水平,远低于2008年金融危机,这也是我们判断当前发生债务危机式的深度衰退概率较低的主要依据之一。一些薄弱环节,如高收益债、中低收入人群消费贷款等值得关注。

焦点讨论:美国经济的衰退风险 vs. 美国市场的熊市压力

6月FOMC会议美联储“临时”加息75bp后(《6月FOMC:激进且前置的路径或是当前“最优解”》),市场交易逻辑迅速从高通胀和快紧缩向弱增长切换,衰退担忧明显升温。受此影响,10年美债利率从3.5%的高点一度回落3%附近。与此同时,上周金铜比走高、油价大跌、成长风格纳斯达克领涨可能也都与这一预期有关。

短期来看,我们认为市场对衰退担忧的反应不排除有过度之嫌。但是,当前美国增长逐步放缓也是不争的事实,在当前快加息的背景下后续陷入衰退也不算意外。那么,衰退风险对美股和美联储政策有何启示?历史上有什么经验值得借鉴?我们将在本文中具体分析。

一、衰退风险有多大?增长放缓是既定事实,衰退也有相当可能,但衰退到来时间和深度更重要

在高基数、高成本、高库存、高利率和弱需求的共同作用下,美国增长和企业盈利已经处于放缓通道且仍将继续回落(《美股盈利进入下行通道》),这也是当前市场的普遍共识。沿着这个路径继续下去,衰退也有相当可能性

尽管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FOMC会议后和上周国会听证会上都表示主动引导衰退并不是美联储主观意愿(表示经济衰退可能性存在,且软着陆非常具有挑战性),但快加息带来的金融条件快速收紧本身就会对需求带来较大冲击(30年和10年房贷利率的骤升已经给美国房地产需求带来了立竿见影的负面影响,房贷申请数和房屋销售都快速回落),同时货币骤然紧缩的余波也势必会逐步显现出来(正如美国前财长萨默斯在近期接受专访中有关水龙头水温延时变化的形象比喻)。

给定增长放缓甚至衰退的可能性,衰退到来时间和深度更加重要,因为过快陷入衰退将使得美联储政策面临两难境地,市场也将承受估值和盈利的双重压力;而深度衰退则将对盈利造成更加剧烈且持久的冲击。

1) 对于衰退时间,我们尝试通过金融条件的松紧(融资成本超过投资回报率的程度)来估算,其好处是相比经济指标本身具有领先性且能够“观察”美联储的意图,因为过高的利率和过紧的金融条件必然带来更大增长压力的同时、也意味着美联储想要通过抑制需求来实现控制通胀的目的(回顾历史,当金融条件转正后,美联储通常便停止加息,仅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例外)。

我们采用3m10s利差以及企业实际融资成本(投资级债券收益率)与投资回报率(实际GDP增速)这两个维度分别测算,以当前美联储点阵图和CME利率期货隐含的加息步伐计(7~11月分别加息75bp、50bp和25bp),金融条件收紧对增长压力可能在今年底和明年初出现(对应3m10s在11月倒挂、以及融资成本明年初超出投资回报率250bp的历史经验阈值)(《如何理解金融条件收紧的机制与影响》)。此外,Conference Board经济领先指标虽然年初以来持续下滑但同比增速尚未转负,从与衰退的关系看也表明可能还有一段距离。

2) 对于衰退深度,当前美国非政府部门相对较为健康的资产负债表状况表明至少不面临较大的债务危机风险,换言之,即便出现衰退,可能大概率也不会是类似于2008年金融危机似的深度衰退。

二、当前“正确”的问题?如果深度衰退概率不大,政策何时退坡才是对市场更有意义的问题

如果深度衰退概率较小且可能不会很快到来,那么对市场而言更有意义的问题不是是否会衰退、而是政策何时能够退坡。在增长放缓的过程中,如果美联储政策完成“任务”之后(如通胀出现拐点且联邦基金利率有效超过中性利率)可以退坡甚至转向的话,那么市场则可以进入增长放缓且政策宽松的交易逻辑,根据我们基于实际利率和通胀预期的“改进版”美林时钟,通胀对应债券资产和股市成长风格相对跑赢。

从我们测算的通胀和紧缩路径看,这一时点可能对应在三季度之后,主要是考虑到9月开始美国通胀将再度迎来同比高基数,同时当前加息路径可能在9月之后逐步降速。

实际上,2019年初的市场企稳就呈现出这一特点,市场见底的契机是2019年初鲍威尔传递鸽派信号,但真正降息则是发生在半年后的2019年7月、增长好转更是要到三季度。1994年格林斯潘时期与当前类似的快速加息并没有导致市场以“崩盘”收场,在一定程度上也同样得益于政策的及时“收手”。

三、不同衰退程度下的市场冲击:轻度衰退平均跌幅~20%、估值在一倍标准差下方有支撑

不同衰退对经济冲击程度和时间不同,自然对市场的影响也就不同。参照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的定义,上世纪20年代末以来美国共经历15次衰退,持续时间中值~10.1个月,其中最长的是1929年开启的大萧条(44个月),最短的是2020年疫情(仅2个月)。

我们以GDP从峰值回落幅度来定义衰退程度,经验值看回调幅度超过3%为深度衰退、小于3%为轻度衰退。基于这一定义,上世纪20年代末以来,深度衰退共计7次(1929~1933年、1937~1938年、1945年、1957~1958年、1973~1975年、2007~2009年、2020年),持续时间中值13.2个月;轻度衰退8次(1948~1949年、1953~1954年、1960~1961年、1969~1970年、1980年、1981~1982年、1990年~1991年、2001年),平均持续时间10个月。一般而言,较大程度的衰退通常会伴随资产负债表的危机,因此冲击更大修复也更慢更难(典型如2008年金融危机),而小幅的衰退对资产负债表的冲击相对有限、修复也更快。

基于上述划分,我们发现市场和板块表现也存在“泾渭分明”的差异。

1)整体表现:深度衰退期间,标普500最大回撤中值44%,远大于轻度衰退期的19%的回撤。

2)时点上看:市场下跌起点在深度衰退期间与衰退期更为贴近(高点领先1.5个月),而轻度衰退时下跌开始的更早(市场高点领先衰退2.4个月);但结束时间恰好相反,市场底部早于深度衰退结束6个月,市场见底早于轻度衰退5.1个月。

3)行业表现:日常消费及防御板块衰退期间跌幅普遍都较小、符合防御性板块特征;但房地产、金融服务、媒体、公用事业、保险等板块跌幅在深度衰退更剧烈,意味着此类板块对衰退程度更加敏感,相比之下成长风格的科技板块敏感度较低

4)估值与盈利:受限于估值数据,我们观察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不同衰退期间,盈利的拖累程度大体相当(深度衰退中值为2.4% vs. 轻度衰退中值为4.3%),估值拖累差异则更为显著(深度衰退中值35% vs. 轻度衰退18%)。

5)估值绝对水平:标普500指数在过去三十年间基本都在均值下方一倍标准差的维持能够得到支撑(对应12个月动态估值13倍左右,如1994年加息周期、2002年科技泡沫低点、2018年市场动荡和2020年疫情);相比之下深度衰退则会“破位”,如2008年深度衰退除期间,估值最低跌至9倍。

对比来看,本轮市场从高点的跌幅已经接近轻度衰退的平均值(标普500最大回撤24%,纳斯达克最大回撤34%),而当前16.3倍的动态估值距离轻度衰退的支撑位还有20.5%的下行空间,我们基于3.5%的10年美债利率与当前增长环境测算合理水平为14倍左右。

四、是否存在债务风险?美国资产负债表的薄弱环节

整体来看,除政府部门外,美国金融和非金融企业与居民部门宏观杠杆水平都处于相对健康水平,远低于2008年金融危机,因此这也是我们判断当前发生债务危机式的深度衰退概率较低的主要依据之一。

得益于次贷危机后美国居民持续去杠杆,以及疫情后美国三轮共计6万亿美元财政刺激保护了居民和企业资产负债表,美国当前居民杠杆率处于较低水平(75.1%vs. 2019年四季度74.2%),企业杠杆率也接近疫情前水平(77.7% vs. 2019年四季度75.1%),这也是鲍威尔此前称美国经济能够抵御紧缩压力的主要原因。在美联储加速紧缩的过程中,整体债务风险可控,但中间也存在一些薄弱环节需要关注。具体来看:

1) 居民:总体资产负债表健康;中等收入人群敞口更大。2022年以来美国居民消费一直呈现相当韧性,在商品消费已经开始放缓的背景下,服务消费仍保持较高增速。但当前仍充沛的超额储蓄(2.3万亿美元)、有韧性的居民消费,与已经持续下探到低点的消费者信心出现了较大背离,如密歇根大学消费者情绪指数5月50.2,超过次贷危机时期,达到了上世纪70年代水平;世界大型企业联合会(Conference Board)消费者信心指数4月为106相对更高,这背后可能体现出不同收入水平人群的分化。a)高收入人群资产增幅高,杠杆低。截至一季度,收入前20%居民现金类资产(储蓄和货币基金)较2019年四季度增长 41.4%,负债/资产则是所有人群中最低(3.8%)。b)中等收入人群高杠杆,收入分位在20%~80%居民负债/资产接近20%,但低于次贷危机水平。c)低收入人群现金资产下降但负债不高。收入分位在后20%的人群主要问题是资产不高(一季度现金类资产环比下降1.2%),更容易受高通胀的挤压,但相对积极的是其负债也不高(15%),因此不面临较大的违约风险。

从居民端不同类别负债看,学生贷款、汽车贷款和消费信贷的规模和占比从金融危机以来提升幅度都要远高于房贷(截至一季度房贷/GDP为50.2%,消费贷/GDP为18.6%,但提升更快),因此可能是更值得关注的薄弱环节。

2) 企业端:整体杠杆改善,偿付能力提升;关注高收益债和小企业敞口。虽然美国企业端并未像居民端经历大幅去杠杆过程,一季度非金融企业杠杆率为78%,标普500非金融企业净杠杆率74%,均高于次贷危机时期,但相对疫情以来仍有改善,且偿付能力也有所修复(《美股盈利进入下行通道》)。

我们在《从欧日债市动荡看紧缩下的薄弱环节》中指出,美国信用利差近期快速上升(高收益和投资级分别为5.3ppt和2.0ppt),为2015年以来新高。信用债尤其是高收益债近期大幅跑输国债,并伴随明显的资金流出,因此潜在的风险敞口值得关注。但相对积极的是,美国高收益债到期规模截至2023年末只有800亿美元,偿付压力并不算大。此外,美国小企业受高成本和金融条件收紧也值得关注。我们以流动资产/短期负债观测企业短期流动性压力以及违约风险,发现在美国上市公司中~17%小于1,以能源、原材料、消费服务占比最高;不过市值占比只有0.6%,这表明风险敞口更多以小企业为主,且集中在公用事业、金融和通讯等板块。

市场动态:鲍威尔强调抗通胀立场;衰退担忧升温,表现为利率回落、大宗大跌,成长领先,加息预期回落

►资产表现:资产表现:股>债>大宗;衰退担忧升温,利率回落、大宗大跌,成长领先

过去一周市场衰退担忧升温,表现体现为10年美债利率回落至3.1%、大宗普遍下跌,FAAMNG、纳斯达克为代表的成长风格反弹明显。美国6月Markit制造业PMI初值回落进一步反映这一情形,市场加息预期回落,9月加息幅度由75bp回落至50bp。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听证会明确表示加息或可能导致衰退,实现软着陆具有挑战性,但美联储将无条件抗击高通胀。为降低油价压力,拜登本周表示希望在未来三个月内暂停联邦汽油税,布伦特原油价格盘中一度逼近107美元/桶,但供需因素支撑油价本周收于113美元/桶。

整体看,美元计价下,股>债>大宗;美国中概股、FAAMNG、俄罗斯股市、纳斯达克领涨;小麦、天然气、铜、大豆等领跌。板块方面,标普500中汽车与零部件、家庭用品、生物科技等领涨,仅能源下跌。

►流动性:FRA-OIS收窄,信用利差走高

过去一周,FRA-OIS利差收窄至20bp,90天金融行业商票利差走扩,非金融行业收窄。信用利差均走扩,欧元、日元、英镑与美元的3个月交叉互换均收窄。美国回购市场资金出借意愿增加。此外,美国主要金融机构在美联储账上逆回购使用量略回落但仍维持2.2万亿美元的高位。

►情绪仓位:美欧超卖缓解;美股转为净空头

过去一周,VIX指数整体回落,美股看空/看多比例(10天平均)回落。欧美及新兴股市超卖程度有所趋缓。仓位方面,美股投机性仓位转为净空头,美元投机性净多头仓位持续增加,铜期货投机性净空头仓位增加,10年美债净空头仓位增加,2年美债净空头仓位减少。

►资金流向:债券加速流出,美股转为流出

过去一周,债券加速流出,股票转为流出,货币基金转为流入。分市场看,日本市场转为流入,欧洲加速流出,新兴市场、美国转为流出;韩国、越南录得流入,印度、中国流出明显。

►基本面与政策:欧美制造业与服务业PMI初值回落明显

美国:6月制造业PMI初值回落明显,需求趋弱。6月Markit制造业PMI录得52.4,低于前值57和预期值56,创2020年7月以来新低。在通胀高企、消费者信心回落的背景下,需求趋弱导致6月PMI新订单、产出大幅回落至收缩区间,创2020年6月以来新低。供应交付小幅改善,产成品库存有所回升,表明供应压力略有缓解。6月Markit 服务业PMI初值为51.6,低于预期(53.5)和前值(53.4),为5个月以来新低。

欧元区:6月制造业和服务业PMI初值回落明显。6月Markit制造业PMI初值降至52,低于预期和前值(53.8和54.6),为2020年8月以来的最低水平。新订单、产出等分项回落明显,且已回落至收缩区间,在高通胀及地缘政治不确定性下欧元区经济增长和需求趋弱。供应交付小幅改善,产成品库存有所回升,表明供应压力略有缓解。服务业PMI初值降至52.8,低于预期和前值(54和54.8)。

►市场估值:仍然高于增长和流动性合理水平

仍然高于增长和流动性合理水平。当前标普500的16.3倍动态P/E高于增长和流动性能够支撑的合理水平(~15.1倍),美股估值已低于向下一倍标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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