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The Moon

我叫劉生。

生不逢時的生，偷生惜死的生。

又是一年春天，人人都說天氣暖和，只有我顯得格格不入，對溫度沒有半點知覺。

冷怎麼樣？暖和又能怎麼樣？哪怕溫度到達水的沸點，那我也願在這滾燙中銷聲匿跡。起碼這樣，世界上所有人都能陪我去死，貧窮富貴，年輕衰老，形形**，特別是我曾視爲生死兄弟、視爲生命摯愛的虛僞小人們，在末日來臨之時，每個生命都沒有區別。

自從一個月前炒股破產後，我對生活已經無感了，從小就聽人教育，錢買不來友情，買不來愛情。在我現在看來，這只是洗腦的蠢話罷了，我的處境不就是最好的例證嗎？曾經說生死與共的好兄弟、摯愛的女人都如逃難般離開我，一句再見也沒有。

一個月了，我還是喜歡日日在這燈紅酒綠卻又透露着黑暗的會所待着。坐着也好，站着也罷，哪怕喝的不省人事，癱在地上，也比會所外的世界強！

閃着光束的黑暗裏，一雙溫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一把握住，手雖溫暖，卻有點粗糙，來這裏工作的，自然也是像我這般，被生活逼到盡頭的。

“劉生哥啊，上個月你就在這裏，怎麼愛上我們這裏了？賴着不走了？”

說話的女人叫小麗，是這裏的坐檯小姐。我沒有搭話，看了眼摟着她的油膩中年男人，“走吧，寶貝，我可是給夠你錢了，怎麼還想加個人再要一份？”小麗嬉笑着臉：“這您說哪裏的話，老熟人打個招呼，咱走吧。”說完，他們便摟摟抱抱的朝門口走去。

但是她還有另一個身份——我的新女朋友。是的，她是我在這裏認識的第一個小姐，來的第一天，我喝的叮嚀大醉，也口無遮攔。小麗安慰了我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把我給她的錢放在桌子上後，離開了。

從此以後，每天來這裏，只要她在，我就點她，就在前一週，我又喝醉了，迷迷糊糊問：“小麗，要不咱兩湊合過吧”。恍惚中聽到小麗說：“好啊”。

酒醒後也沒有後悔，都淪落到這般田地了，誰還嫌棄誰啊。但是我們有約定，不讓第三個人知道，我說怕影響她工作。但是我明白，是因爲我怕丟人。我心裏想的是：逢場作戲而已，戲子無情，**無義。

第二天中午，小麗回會所了。一屁股坐在我旁邊：“劉生，咱們結婚吧。我不做小姐了，你也別墮落了，我想好好跟你過日子，我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錢，我們用這些錢好好做生意好不好？”

“怎麼突然想起來結婚了？”我很驚訝。

“我也告訴過你，我來這裏，一開始是爲了給家裏還債，給爹孃治病。後來債還了，病治了，我想洗心革面，可是發現這裏來錢快，都已經這樣了，不如多坐幾年掙點錢。我現在遇到了你，從來沒有哪個客人像你一樣，不嫌棄我，對我還好，我喜歡上你了，我……哎算了吧，你要是嫌棄我……”

“好，結婚。”不知道是酒沒醒，還是我太渴望一個家了，我同意了。

當天，她就辭職了，跟我回了家。因爲喝了一晚上，一回家我就倒頭睡了，等再醒過來，已經是傍晚，滿是垃圾灰塵的家煥然一新，窗明几淨。看着小麗的背影，感覺這大概就是妻子的背影吧，可是想到妻子，也許是酒醒了，我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張張她躺在不同男人懷裏的照片，不堪入目，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做過多少人的妻子？又有多少恩客？我反胃了，也後悔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裏，我努力想讓自己忘掉一切，忘掉小麗不堪入目的過去，可是沒有了酒精的麻痹，在我清醒的目光裏，她是賢妻良母，可更是一個骯髒的小姐。而小麗，找了份餐廳服務員的工作，每天下班回來給我做飯，洗衣服。每次談到結婚的話題，我總是轉移話題，說再等等，挑個好日子。

這一天，小麗又問我了：“老公，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我不要婚禮啦，我們辦個結婚證，去遠一點的地方好好做點生意，好不好過日子好嗎？”

我沉默了，“不急，再等等。”

“其實你就是嫌棄我，噁心我是不是？”小麗放下了飯碗。

“不是。”

“真的不是嗎？”

我沒有回答。低着頭，看見兩滴水滴打在地板上。

這天晚上，小麗沒跟我睡一起，我也懶得叫她。又打開了三個多月未碰的酒，然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小麗消失了，我以爲她回會所了，可是去了會所，只有跟她要好的朋友交給我一個信封，裏邊有一封信和一張銀行卡。

“老公，這樣的稱呼是不是很可笑。哈哈，是很可笑呢，我知道自己髒，配不上你，也不想讓你爲難。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啊，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是我愛你，愛你又怎麼樣，愛你我也是個骯髒的女人。銀行卡里，是我這些年攢下的40萬，我帶走了10萬，對我來說夠了。剩下的，留給你，不要嫌髒，髒的是我，不是錢。還有，不要再去會所了，你好好生活，好好努力，找個乾乾淨淨的女孩子好好過日子。——小麗”

我終於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明白我是愛她的，只是心裏過不了那道坎，這麼好一個女人，被我弄丟了，我真是禽獸不如，我要找到她，跪下給她道歉，讓她原諒。

會所裏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她誰也沒告訴，就悄悄走了。我找到了她的老家，那是黑龍江一個偏遠寒冷的小山村，可村裏人都說小麗已經一年沒回來了，只是定期給家裏寄錢，上個月還打電話說找到了真愛了，今年準備結婚。

我忍着崩潰，直到走出村子，蹲在地上流下了眼淚，痛不欲生的感覺再次襲來，最後一點兒希望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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